或許我書讀得不夠,知道的也不多,古今中外走上修行之路的,除了回教不吃豬肉,佛教倡導不殺生和戒五辛外,其他都沒有特別提到吃素。甚至,佛教裡面又分為大乘和小乘,而小乘佛教是可以吃葷的。
問過身邊吃素的朋友,通常不外乎幾個原因:其一,健康因素;其二,宗教因素;其三,個人因素,例如聞到肉味就想吐;或吃了肉就會拉肚子。
究竟,修行和吃素有沒有關係呢?這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,目前尚未有定論。但以下這篇文章是在搜尋某名詞時看到的,作者的思維,對於廣大因為宗教原因而吃素的芸芸眾生,不啻提供了另一種見解。
為閱讀方便,文章分段有略做修改。
作者: 老頑童
我的「吃素障」與「不殺生障」
1. 吃素障
去國數十年,逢一機緣幸得早早地退休。帶著期盼回到故土,卻看見許多奇怪的事不斷上演,直是「少小離家老大回,但見人心蔴三斤」。老頑童因儒家的傳承及科學的薰習,從未崇奉或反對任何宗教。
初抵台南就發現廟宇處處,「佛道雙修」之人多如過江鯽,素食業更是蓬勃鼎勝。有次不小心走進一家素食店點肉食,知情後馬上道歉,並開玩笑說自己是卑「鄙」的人。店家問為什麼?答:「玉食者鄙啊!」店家聽不懂,說:「不可以這樣講!人人都有善根啊!不是吃肉就卑鄙」。原來他們是佛教徒。
又一次,遇到個受過菩薩戒之人,宣說吃素是因五戒首戒殺生,學佛一定要吃素。問他:「你的身體好嗎?」答:「百病不生!」問:「為什麼?」答:「因為吃素,我的免疫力極強!」老頑童聞之不禁童心大起,戲曰:「那你是說,你殺生的能力極強吧!」不是嗎?免疫力強是百病不生的「因」──因在體內建立了強大的武力,來犯者不論有辜、無辜必殺之。「敵人」,如病菌,要殺;「非敵人」,如過敏原,也要殺──這是自己殺自己的內戰;而失去免疫力的人,如愛滋病患者,會被「無害」的酵母菌殺死。在科學家眼中,人失去了免疫力祇有死亡一途;而有免疫力則無時無刻不在殺,成千成萬上億地殺(如吃「腸益菌」殺「害菌」,服用的劑量單位以億計)。
本來老頑童吃不吃肉皆隨心、隨境,了無罣礙。初學佛時,立即生起「吃素障」及「不殺生障」,因為很多佛教徒為了「不殺生戒」都在吃素。追問下去才發現眾說紛紜,「生」及「殺」的標準因「人」而異。甚至有位很正派的「六星級」法師教導修護高爾夫球場草坪的信眾,先播放三天三夜的誦經,警告蟲鼠離開,如逾時不走者「殺之無罪」。還有一位台灣密宗的上師到馬來西亞弘法,教信眾回家後不必拜佛,只要拜上師們,因為「上師就是佛」,而且他們會教一個咒,信眾出門前先唸了,踩死小蟲,它們可以立刻成佛。老頑童心想,乾脆讓你一腳把我踩死,我不就成佛了嗎,還要努力地修什麼行?這些「市面上」的理論及標準對一個一生以生物學、生物化學及分析化學專業從事醫學、環保、生態研究之人而言,確實難以接受,因而生障。幸好遇到老和尚,他說:「佛教徒不一定是學佛的人」,「吃素不等於學佛」,「牛馬從生到死都吃素,但成不了佛」。清楚了自己是「學佛的智慧」的人,不是佛教徒,「吃素障」因此解了。
2. 不殺生障
「不殺生障」之生起涉及「不殺生戒」及《入楞伽經斷肉食品》必須詳加分析、研究以決疑。「不殺生戒」並未訂「生」的範圍;《斷肉食品》則說「不殺無辜有情」等語。既生惑障乃回歸經典,擴大檢視的範圍,發現其它經典祇說「眾生平等」而且只有「度眾生」沒有「某些眾生可殺」之語。
以現代人的普通常識來想像「眾生平等」,比千百年前容易得多。因為「一切眾生之類」皆由分子、原子組成。從原子週期表上看眾生在原子的層面還是「不平等」的。但細到質子、中子、電子的層面,眾生就「平等」了,因為原子都是由這三者以「不同數目」構成的。再細到微粒子的層面,連「有相、無相」都不言而喻地「平等」了。
對於「有沒有殺生」的認知,平常人和科學家起「諍」的原因,在蒼然客「無有」中(230期月刊)分析得很透澈。他說:『我們平常人的習慣是,把看不見的認定是「無」,把看得到的當做是「有」;因此「無」與「有」的定義,是以人的感官覺知能力的界限而訂的。如果每個人的敏銳度不同,其對「無」與「有」的尺寸認知,當然也會有所不同』。
三千年來人類認知的敏銳度已從人本位的原始感官覺知進化到,使用精密儀器協助的覺知,其範圍也從身邊的人事物擴大到對宇宙整體及地球環境、生態的覺知。古人覺知「要護念有情如獨子」(大慧菩薩語),敏銳度祗限於人吃的肉類,他們不知道也不需要「護念無情、非情如獨子」。用這種不夠敏銳的覺知標準生活到今天,才知道「不護念無情、非情如獨子」的後果,造成熱帶雨林逐漸消失,臭氧層減損、北極冰帽急速融化,氣候變化加劇,土石流猖獗,水資源短缺....統稱「大地反撲」。所以用古代標準約束今人,當然會產生「不服氣」的問題。今人需要對整個地球上的一切眾生之類作「平衡的護念」,不是對所有的人作「某些東西准不准吃」的規範。「不殺無辜有情」的「無辜」二字在生物學上就要起爭議。若說蚯蚓、海蔘不可殺,那麼同屬低等無脊椎動物的病原蟲呢?它們都不是「自己要侵入」人體的「無辜有情」,為什麼可殺?《斷肉食品》說:「勿臥穿孔床,微蟲住其中」。對微蟲的覺知也從古時的跳蚤縮小到用顯微鏡才看得到的「蟎」,如果執著於「文字相」則今人的床及被單均不可用,連木板床也不可睡(有縫隙)。從生物化學的觀點來看,問題更多。
生物化學是研究構成「生命的分子」(molecule of life)的變化,一「生」必有一「滅」,而且生滅互為因果循環不息。這個循環包括地球上的一切有、無、非情眾生之類,變化速度之快「剎那億萬生滅」也不足以形容。這些「生滅」都是「自然性」且具「平等性」,沒有什麼該不該的問題。那麼人有什麼「資格」規定那一個環節的「滅」叫作「殺」呢?醣類(碳水化合物)是青菜把無情的二氧化碳、水及光能合成的「生命的分子」;我吃了青菜(殺)醣類進入我的體內成為我的「生命分子」(不可殺),但又被我的身體分解(殺)成為熱能、二氧化碳及水。這個極度簡化的循環中,醣是青菜時可殺,是我時不可殺,但我自己卻可以殺它。這種「殺」的標準算什麼呢?如辯稱醣祗是我體內的分子,不能代表「我」的生命。試問我體內的那一個分子,甚至那一個器官可以代表「我」呢?如再辯稱我這張人皮內包裹的「全部」才能代表我的生命。那麼尚未排出的毒素、汗、尿、屎、二氧化碳及尚未消化的食物是不是「我」?事實上祗要有心跳、呼吸、體溫(生命的跡象)「我」每一剎那都在變(即「無常」),無量的分子中有些不停地合成、轉化形成「新的我」,有些不停地分解離開「原來的我」。這一剎那的我在下一剎那已經消失,「我」在那裡(即「無我」)?從生物化學的覺知證得:『一「有」境瞬即變為另一「有」境,此即一切法無自性』(《入楞伽經》)。
因此無論用古代或現代的任何標準來辯論「生」或「殺」,祗是七種空性中「最下,須遠離」的「相對空」而已。這也是佛為什麼要我們觀照無常與無我,而把修行的目標放在「去四相、四見;不住於相;應無所住,而生其心」(《金剛經》),更要時時警覺「知幻即離,離幻即覺」(《圓覺經》)才是真菩提道。
佛法和科學都講邏輯。一篇科學論文,首先陳述「目的」,再述「方法」,繼之以「結果,討論及結論」。佛法的「目的」是了生脫死,入無餘涅槃;「方法」是「除障」,即去除每個人自己「習染」中會障礙達到「目的」的東西。「習染」是經由境緣而生的心識造作。佛說「相」是因人的習染是在相上打轉,必須從相上教我們「修心」之道,直至明心見性(《入楞伽經》)。
因為佛法是對人說的(白雲老禪師語),六祖把《金剛經》中的「卵胎濕化.....」眾生之類,解作譬喻人性的「迷性、習性、隨邪性、見趣性....」。他的邏輯可證之於《楞嚴經》卷七、卷八。卷七細說十二類生的名相,包括鳥獸蟲魚;而卷八說「除滅淪為眾生的十二顛倒」,不為鳥獸蟲魚說,全是對人說的,見於相關經文:如「人」依此修證,漸次深入,得以「成就五十五位真菩提路。作是觀者,名為正觀;若他觀者,名為邪觀。」跳出依「文字相」解義,改從「人性」看「不殺生」則顯現了「不起殺心」的意義。
如果修行是修正「身口意」,則「殺心」不止於身的行為,還可以看到「口」的殺。例如想行之間不能建立間隔,五蘊剎那完成,口舌如刀劍,殺人於無形,是「用口殺」(口誅筆伐)。縱容自我意識作祟,嗔念大起「恨死某人」了,是不是「以意殺」呢?所以「殺心」起於意,行於口,隨之以身的行動,不都是犯了殺戒嗎?證諸《楞嚴經》:「諸世界六道眾生,其心不殺,則不隨其生死相續。....殺心不除,塵不可出」。「殺心」還有「否定」的思考,包括「他我」之殺,即否定其它生命的價值,及「自我」之殺,即否定自己生命的價值。故依「人性」思惟而得的認知雖屬「人法」(白雲老禪師語),似近乎修心養性之旨。
菩提寺「頭門」上大書「不二門」三字。不二法門是佛法的湛深法門。《入楞伽經 三萬六千一切法品》以牛角與兔角喻二法與不二法。從相上看,牛有角,兔無角,是相對法。經曰:「離於有與非有者,更不作兔無角想,以相對故,彼不想兔無角;亦不作牛有角想,以觀察牛角,至極微亦不可得,故無究竟實法。如是即聖智現證境界,離有與無」。「離有與無」是進入「不二門」的敲門磚,未達「現證境界」都還是門外漢。門外漢辯論「有」殺生、「非有」殺生,或不斷肉食「有」障、「非有」障,均為在相上打轉的相對法,雖為學佛過程中必經之途──發現一障則求法以除之──一旦突破此障,即捨此法,「法不可住」(維摩詰居士語)。本無障卻因求法而生新障者,必係落入「相對」的陷阱而不自知。
自思佛之所言必有饒益,三萬六千法門,門門不離菩提道。取捨之間端視個人根性、興趣、敏銳度及當下修養的程度。「觀察牛角,至極微亦不可得」之語,從微粒子的「粒波二性」上可以體會一、二。這種「顯形、隱形世界」(引蒼然客文)的研究是許多團隊在數十年前開始的,時至今日已成科學「常識」。如用「殺界」形容生與殺的標準與界限,依生物學及生物化學的「常識」,則「觀察殺界,至極微亦不可得」。修習佛法,思惟的主題不在獲取「答案」,而是化解問題(白雲老禪師語)。若有「答案」便是因「我執」而生。幸運的是由於觀察「殺界」得不到「答案」,反而促成了觀照「離有與無」得以突破對「吃素」及「不殺生」的「我執」,不再「在相上打轉」。「不二門」的智慧是「如來未說一字,未答一字」(《入楞伽經》),亦即法輪的軸心。今後修習佛法當以此為「戒」,常存於心──起心動念之時依隨法輪轉化,但時時不忘回歸軸心之所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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